每一座柴窑是一座瓷器博物馆。把玩着窑址找到的零零碎碎的瓷片,穿越时空,仿佛与古人谈瓷论道,这是穿越千年的对话,更是千年不灭的窑火记忆,我想,柴窑就是景德镇的“根”,这“根”也是属于中华民族,景德镇柴窑,曾创造了一代辉煌,存在于瓷都的柴窑之火,从唐、宋、元、明、清,一代代燃烧至今。

在江西景德镇城区边缘的凤凰柴窑,正在重复着千年瓷都的日常——窑炉前,堆满了劈好的烧瓷燃料马尾松,各种工序的工人们负责在忙碌着。窑屋的造型和槎窑差不多,由掩盖体和瓷坯周转的辅助设施所构成,为砖木结构的大型建筑。这里正是目前在景德镇极具名气的柴窑,在这里我第一次见到了非物质文化遗产柴窑烧成技艺传承人鲁志庆,刚好鲁志庆老师正在认真辛苦的满窑中。景德镇古法制瓷一共72道工序,其中至关重要的一步就是满窑,满窑就是将装好瓷坯的匣钵,搬进窑室内分层码好。 因为柴窑烧的坯要放在圆柱形的匣钵里,匣钵是一个一个往上累,匣钵加上坯体的重量不轻,越往上越要力气。而且光有力气还不行,从上而下必须竖直,下层稍有不平,很有可能在烧窑时倒塌,之前的所有劳作都将付之一炬。满窑不仅是个技术活儿,还是一个耐力的活儿,满窑中稍有不慎对瓷器成品率影响极大,而布一窑窑主鲁志庆老师每次都是自己亲力亲为。满窑是烧窑术语,古代的柴窑和近现代的煤窑烧窑时使用匣钵装坯。匣钵底以上周围涂抹釉,底下用三氧化二铝铺垫, 以柱状排列,柱高接近窑顶,窑内留有通道 ,按照以中心点向四周围算,越靠近中心点温度越高,瓷器发色越好看,也越稳定。再按照瓷器釉的品种,满入不同的位置。传统手工瓷是景德镇的标志,而柴窑延续了这一传统,不仅是景德镇手工艺人的智慧与创造,更是这座城市延绵不息的灵魂。

柴窑瓷特别之处就在于烧窑时使用的是松木燃料,这是柴窑指定唯一燃料,景德镇有丰富的松木资源,松木燃烧热值高,火焰清静,不含硫磺,富含松脂,在燃烧过程中挥发出来的松脂对瓷器有滋润作用。松木成本极高,一窑下来要耗费将近2000斤松木柴,成本将近10万余!用松木烧窑,当窑内温度上升,窑内温度上升,匣钵内的胚体慢慢受热,再加上升腾的气体与釉料的相遇,窑壁上挂着丰富的松木油脂,这样烧出来的瓷器釉面肥嫩、滋润,青花图案犹如瓷面上生长出来的,更自然生动。然而柴窑成品率低,因为柴窑热值低,窑内的温度梯度大,而青花烧制的温度要在1300度以上,温度过高青料会晕染,过低会变灰暗,过程非常难烧,所以柴窑制作难度很高,非常稀缺。

满窑过程极其繁琐复杂,这才是柴窑瓷器的魅力所在!铺窑床:整理窑弄要用梳扒把窑内的土挖松挖平。码砖:应靠观音灶处码两码。一码正砖,一码花砖。满匣钵:应根据气节气候不同决定匣钵的间距和高低,天热时,排列得稀而高,抽力则大,冬天寒冷则反之。满窑时要全力以赴,按照职责分别进行发坯、传坯、装窑、扎两节匣屑,做到匣柱平稳端正,不能有歪斜的现象。最后一步就是砌门了,用耐火砖与釉一块一块由下而上粘接上,砌到投柴部位留出投柴口,外面表用窑里烧过的余泥和水涂在表面。所有步骤不能一点马虎,才能把柴窑彻底满好。材美工巧,人力所为,又得天地之阴阳二气的造化,才得至善至美的艺术品这不正是景德镇万千瓷工创造了柴窑,并世代所追求的“天人合一”的造化艺术吗?

对柴窑的认识是多方面的,涉及许多领域,它的形成历史原因,它的建造技巧,它的热工原理,它的操作由来,它的文化内核,还有更深的知识空间柴窑是火的精灵,柴窑是描绘千年瓷城的画笔。柴窑是景德镇瓷器史上耸入云天的丰碑在。对于柴窑,布一窑窑主鲁志庆老师发人深省地坦言:“ 很多人都不愿意用柴窑烧制瓷器,虽然气窑成品率高,可控性强,但是布一窑秉承柴窑烧制的理念——我们平日与泥土打交道,就是质朴无华的布衣匠人,我们坚持手工制瓷,柴窑烧制,就是在喧嚣的商业气息里,摒弃那些无法表达匠人精神的糟粕。一介布衣,只烧柴窑”。景德镇火的艺术也将面临着如何代代相传的思考,而柴窑承载了物质的和非物质的瓷器文化是多么厚重,今天,当我们认识它的时候,也许很肤浅,但景德镇的所有匠人都一定会对柴窑承载的非物质文化一直传承下去。

每一个城市,总有一条儿时记忆的母亲河,或从城市蜿蜒而过,或是穿过一座城市,依山傍水,两岸缇柳。走在景德镇昌江江畔,一边是滔滔江水诉说着千年窑火的辉煌,一边是徽派砖木结构的江南建筑挤得密不透风散发出高岭土的气息,砖瓦房里住着世世代代在景德镇靠瓷器谋生的手工匠人。千年古镇本来有许多珍爱的历史遗存,岁月的吞噬和战火人祸,并没有让宝贵的古法制瓷技术和古老神圣的柴窑文化灭失。柴窑是最能叫后人为之神往和崇拜的地方,一座座窑址是时代的印记,是瓷器文化的血脉,记录了景德镇千瓷器史的华章!千年里,昌江上忙碌的摇橹船,载着无数像布一窑鲁老师一样的匠人和梦想来到这个叫景德镇的地方,又满载着瓷器和赞不绝口,去往九州。正是那一句“匠从八方来,器成天下走”的质朴表达!